元文類 (四庫全書本)/卷30
元文類 巻三十 |
欽定四庫全書
元文類巻三十 元 蘇天爵 編記
克復堂記 虞 集
克已復禮之説在聖門惟顔子得聞之當是時七十子者蓋有不及盡聞者矣後學小子迺得誦其言於方冊之中聞其說於千載之下豈非幸歟蓋予嘗反而求之沈㝠於物欲之塗者固無與乎此也而知致力焉者僅足以為原憲之所難而已其拔本塞原脱然不逺而能復者世甚鮮也然則茍有志於聖賢者舍此奚適矣然而難言也昔者程伯子少而好獵及見周子而有得焉自以為此好絶於胸中矣而周子曰是何言之易也後十餘年程子見獵者於道傍不覺有喜意夫然後知周子識察之精也嗚呼自顔子而降若程子之髙明而敦厚純粹而精微一人而已其為學也必不為原氏之剛制也明矣其十數年間豈無所用其功哉而是好也深潛密伏於纎微之際不能不發見於造次之間噫亦微矣鄉非周子識察之精固不足以知其必動於十數年之前非程子致察之密亦何足以自覺其動於十數年之後是固不可與迂生曲學者論也而衆人迺欲以鹵莽茍且之功庶幾近似其萬一可乎不可乎此則予之所甚懼而旦暮不忘者也國子伴讀康生敏以克復名其堂而來求文以為記予既嘉其慕尚之高逺而又懼其易之也故著其説使寘諸壁間因得以觀覽而資其行逺升髙之一二也
誠存堂記 虞 集
昔者君子之言居也宅曰安宅居曰廣居泰哉其所以自處者乎何其安重尊髙之若是也竊意君子之所以為安重尊高者固無待於外而上棟下宇益得以休其體而致其養夫豈茍然也哉集賢待制鄱陽周君之為堂也築必固材必美攻斵必純澤構締必堅縝曲勢必周正户牖必疏達温清必宜適待其後之人必久而無斁凡作室之道備矣及其成也曽不以是自佚方挈挈然以誠存題之此其意豈淺淺者顧使集為之記集何足以知之嘗試即堂而言之仰升俯降卑高之位定矣處深鄉明内外之辨嚴矣左揖右讓少長之叙列矣以祀以養以宴以食父兄宗族之親在是矣鄉黨僚友之情可得而洽矣靜以養動以思朝以興夕以寜曒曒乎燭之而弗迷也粲粲乎列之而有文也循乎其行之無忤步也確乎其歸之無異本也繹繹乎其繼也渾渾乎其無窽卻之有待於彌縫也若是者庶乎其名義之近之也乎而集又何足以言之大江之南鄱為大郡物殷而家給土木之盛甲乙為比而又以文雅相尚抑豈無以美名表其居者乎誇者已張警者已末未有反身切求若是其實而大者也集又安敢不為之記也惜乎集之不足以知之不足以言之也謹記之曰周氏誠存之堂作以某嵗成以某嵗名之者集賢大學士姚公端甫題之者集賢侍講學士趙公子昻也蜀郡虞集記
思學齋記 虞 集
予始識臨江杜伯原甫於京師也見其博識多聞心愛重之間從之有問焉沛乎其應之無窮也而其天文地理律厯卜祝神仙浮屠之説往往得諸世外之士至於因人情時物之變論議政治之術可指諸掌時大臣有得其才而薦用之者薦上未命而大臣者卒事報聞原甫漠如一不介意方就客舍取詩書易春秋悉去其傳注而繕書之慨然有直求聖賢之遺於本書之意未幾去隠於武夷山中其友詹景仁氏力資之蓋得肆志於所願學而予不及從之矣延祐庚申予居憂在臨川原甫使人求告曰我著書以究皇極經世之㫖子其來共講焉且曰我以思學名齋居舊矣子為我記之明年予免喪省墓吳中將遡浙踰嶠以成其約㑹有召命不果又四年景仁來京師每以思學之記為説予曰原甫高邁絶俗又能閒居山林無世事之奪其所就殆必過人逺矣予何足以言予茍言之人之所知耳所不知固不可言也它日授説於原甫而執筆焉尚未晚也景仁曰不可必有以復於原甫者乃試誦所聞焉古之所謂學者無他學也心學而已耳心之本體蓋足以同天地之量而致用之功又足以繼成天地之不能者焉舍是弗學而外求焉則亦非聖賢之學矣然而其要也不出於仁義禮知之固有其見諸物雖極萬變亦未有出乎父子夫婦君臣長幼朋友之外者也故曰聖人者人倫之至而已聖人至而我未至故必學焉求其所以至則必思焉且何以知聖人哉于其言行而已矣言其言也行其行也然而反諸心而有未盡行諸已而有弗得是以有思固非茫然無所主而妄馳者也彼其由之而弗知察違之而不覺反憧憧往來於客氣之感何其多哉乃有為之説者反欲絶去倫理惜心如牆壁以待夫忽然之悟於觸之覺不亦殆乎今求諸此而不得者乃欲從事於彼以庶幾萬一焉反以絶學自勝果為善思者乎噫學固原於思而善思者必有所受矣今夫有事於思者如火之始然而煙鬱之泉之始達而泥汩之草木始生土石必軋之逮其發也蓋亦已艱矣故非髙明之資未易遽徹也而况思非其道者乎然而嘗聞之明睿所照者非若考索之所至夫至於明睿則無所事乎思矣無思者幾乎聖人矣其始乃在於完養而涵泳焉時至而化有非在我者豈不盛哉請以是質諸原甫或有取焉則因以為記
舒城縣學明倫堂記 虞 集
學校講學之地也古未有廟其釋奠於先聖先師者非廟也後世始為廟以祀夫子通乎天下三四百年之間禮制寖盛我國家郡縣無小大皆得建學尤以廟為重焉是以有司脩祀典勿敢闕而教無其師師非其人則或有不暇計者此士大夫因循茍且之通弊要其識慮初不及此無怪其然也舒城古邑也自宋季數有軍旅之事故學校之盛微不及東南然而山川髙深風氣完密民生其間者有中州質愿之美而竒巖幽谷往往有昔賢名人遺蹟足以風動其人而其人亦樂道之故其俗為易化者矣延祐乙夘前令杜思敬始重建廟而講堂庳陋弗治久而益壊部使者宋公翼嘗督縣令改作辭以故逮燮理溥化登䝉古進士第長是邑始出獨見捐巳俸以天歴己巳之嵗度材庀工撤而新之凡為堂三間規制宏敞始與廟稱未朞告成則某月也董役者典史周允耆儒宋楊椿傅熈宋文富莅工者范應月胡立本皆儒也至順七年秋燮理君以職事如京師踵門來求文以記之今夫郡縣之吏急於簿書期㑹有不暇於為治而况教乎燮理君之為邑知重學校於為學知重講習豈非知本者乎夫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倫本諸天理之固然有不待於强名者人之為道豈有出於此五者之外者乎然而明之則叙不明之則斁此教之所繇興也氣質之不齊雖萬其殊而大概智愚賢不肖之分而巳矣斯倫也愚者有所不知不肖者又違而逺之故有待於啓迪矯率無疑也乃若賢且智者所謂質之美者也於其倫之所在亦知求盡其心焉然而不聞聖賢之傳不經師友之辯則不足以知天理之節文精義之攸當則直情徑行必有墮於私意之所為疑似之近幾微之差其流弊反有以失其良心之正而貽世俗無窮之害焉此係於教者為最切故古昔學校之教壹是皆以明人倫為事豈非憂之深而慮之逺者乎嗚呼洒掃應對而敬其事則窮理盡性之學斯在服勤就養而盡其職則存神知化之妙已存不踰乎屋室户庭之近而天地萬物之奥已具不外乎耳目口鼻之用而隂陽鬼神之微已通人之所以為人者亦大矣故曰聖人人倫之至而巳不有以眀之孰得而知之哉嗚呼其説亦微矣登斯堂者觀其名而思其實因予之言而求燮理君之志庶幾有所觀感也夫昔邑之君子有李公麟伯時嘗讀書龍眠山因以自號故有龍眠書院在縣治東飛霞亭之北國初東禪寺僧併之而書院廢燮理君得隙地於清心池亭之上蓋伯時與蘇子瞻黄魯直諸賢之所共游者也乃闢地為屋以復書院之舊以廣為學之處燮理君之於其民也有古人之道哉來者尚克繼之於永久
孝思亭記 虞 集
國子伴讀茌平梁生為予言其邑之善士曰張氏兄弟以孝友稱於鄉作亭於先塋之左手種松栢鬱鬱成林為請於監察御史周君景逺得大書孝思二字以表其處而求文以為記予嘗聞之古之君子之為禮也蓋無墓祭夫祭者之於鬼神也求諸隂陽之義備矣墓也者遺體之所藏也茍於是乎求之豈不可哉而古之君子之為禮也而墓無祭者何也凡有國有家者必有寢有廟廟所以祭而墓非祭所也有廟者必有主主之始立也三祭以虞之歸必奉諸其廟嵗時祀之曰是神明之所依也有禰之廟者自已之兄弟子孫皆至焉有祖之廟者自父之昆弟子孫皆至焉有曽祖之廟者自祖之兄弟子孫皆至焉有高祖之廟者自曽祖之昆弟子孫皆至焉有大宗之廟者凡族之昆弟子孫莫不至焉者矣是合族之大法也而近世士大夫家廟主之制或未之考一再傳之後昧於世次者或有之矣况於民庶者乎是固君子之所深嗟夫古之不可復也然幸而猶有一焉今中原之地平衍温厚故其為塋兆也髙曽而下凡子孫皆得以次祔葬嵗時上冢則猶得以知其處此為某親此為某親拜於墓下者孰為某親之子孰為某親之孫蓋深有維持族姓之意焉後之君子茍以義起禮則墓亭之設固在所不廢也張氏兄弟拳拳於墓亭之意豈非知本者乎其以孝友稱於鄉也宜矣張氏兄弟三人曰通甫曰欽甫曰君甫張氏之後必有顯者其自此三子者始歟
魏宋兩文貞公祠堂記 虞 集
至大四年七月中山王公結自集賢直學士出守順徳明年郡以治聞守居無事乃按傳記而嘆曰魏文貞公徵鉅鹿人宋文貞公璟沙河人今二邑𨽻順徳則二公皆郡人守其土則祀其先民禮也於是作室學宫東南考求當時衣冠之盛肖二公儀形而祠焉郡人梁某蘇某各以財來助司獄崔某學正楊某董其役以延祐元年二月告成泰定元年天子始開經筵王公在集賢侍讀以經從幸上都集與在行間以祠事語集將篆諸石以識集曰治民者常示之以好惡鄉背之正則民志一而事有所據特教之疏節耳而世猶迂之甚矣其不知本也天下之患常出於巽懦無恥巽懦者茍且無恥者無忌憚茍且而無忌憚人心始不可收而至於無所不至君子蓋深憂之若二公者誠足以表礪振起於斯人哉唐有天下二百餘嵗莫治於貞觀莫盛於開元之初一時名臣衆多近代蓋莫之及然而尚論剛正能諫諍有古大臣之風者則未有踰於二公者也茍以其事而論之魏公言聽諫從實終厥身而宋公在相位數年耳比其没也垂二十載不復更任柄要其得君行事誠不侔矣然而天下後世信之無二則固在於立志制行之相高者乎夫二公之鄉非有百里之逺也二公之相非有異世之隔也邦人誦其事而知其徳豈一朝一夕之積而合祠之禮曠久未舉固亦有待也邪昔者仁宗皇帝在御慨然憫習俗之弊於文法頽壊淪靡而莫之救乃出獨㫁以圖治凡所以柬拔常出不次一時作新之志貞觀開元不足為也鄉使有若二公者出乎其間則氣類之合風節所厲庶幾少答聖明之萬一乎始王公受知仁宗於東宫及踐大統而已在外服其祠二公也特因其職分之所得為而已邇者論經之餘亦嘗竊取二公言事之要而陳之辭之所達萬不及一徒想見其遺風餘烈之不可復作南瞻祠宇悠然有千載之嘆焉噫豈吾二人之私也哉故作享神之詩曰
侃侃正辭髙風相望敬恭不忘有合其鄉於昭顧懐庶其在此以後民克享世有君子
尊經堂記 虞 集
吴君伯厚之上世受學於陸文安公文安公題其堂曰經徳而為之記嵗久堂不存伯厚之父更築之不敢仍舊名易之曰尊經堂蓋言尊敬奉持夫經徳之訓也他日伯厚述其先人之意而求集記之集謝不敏至於再三則為之記曰昔者嘗聞之人有常尊莫尊於天國有常尊莫尊於君家有常尊莫尊於親是三者尊之不可踰者也而孰知吾之有自尊其尊者蓋有所受之矣故能以眇然稊米之身而與天地參立以贊其功用而代其不及者焉雖其氣欲之感千汩萬變而與上古聖神之所同者終有所不冺亦終不為禽獸鬼蜮之歸者良繇此耳今具耳目口鼻手足心思之體而忽然易之失其所常尊之者焉其亦不思之甚矣是故夙興夜寐以匪懈也靜養動存以無貳也樂行憂違無時而不奉以周旋也生順死寧以終始無違也詩曰不顯亦臨無射亦保傳曰無有師保如臨父母嗚呼昔之君子蓋莫不尊之也夫故夫前而千古後而千古億兆之人豈不能以尊此也哉容有所未知也未知則必求諸其先知者焉舍往聖之立言行事奚適矣然而以言乎事則至簡也以言乎言則至微也以億兆衆人之資而欲求往聖於至微至簡至難也是故即此而反求近思以得之者善學之能事也自此而誦説援引愈詳而愈逺者支離之流弊也故必有脱然真知其可尊而尊之焉則天地同其大日月同其明江河同其行寒暑同其信孰得而易之孰得而禦之也哉後之志髙材疏者樂其超詣之速而遽忘其反思密察之功概以一言蔽其學茫洋濩落幾入於狂簡之域而不自反賊害本心反有甚於纒繞語言文字者此豈非狎大人侮聖人之言不知天命而不畏者哉故使迂儒曲士指其末而目以異端之歸則亦無怪其然矣嗚呼必有明識之士出入其間而歴知異同之故流弊之害慨然反而求之有以盡其心體之大而致其用焉天地弗違也鬼神無間也此豈非振世之豪傑者乎伯厚誠不移於習俗不怵於時尚奉承乃祖乃父之訓而尊其所尊者焉歸乎江山之上縉紳先生必有能為伯厚言之者延祐元年四月朔記
西山書院記 虞 集
建寧路浦城縣真文忠公之故居在焉其孫淵子言其族人用建安祠朱文公之北築宫祠公相率舉私田給凡學於其宫者而請官為之立師江浙行中書省上其事朝廷韙之名之曰西山書院列為學官實延祐四年四月也是年天子命大司農晏翰林學士承㫖某譯公所著大學衍義用國字書之每章題其端曰其西山云書成奏之上嘗覽觀焉昔宋臣嘗繕冩唐宰相陸宣公奏議以進其言曰若使聖賢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時識者以為知言繇今觀之宣公之論治道可謂正矣然皆因事以立言至於道徳性命之要未暇推其極致也公之書本諸聖賢之學以明帝王之治據已往之跡以待方來之事慮周乎天下憂及乎後世君人之軌範蓋莫備於斯焉董仲舒曰人主而不知春秋前有讒而不知後有賊而不見此雖未敢上比於春秋然有天下國家者誠反覆於其言則治亂之别得失之故情偽之變其殆庶幾無隠者矣公當理宗入繼大統之初權臣假公之出以定人心既而斥去之十年復召首上此書當時方注意用之未幾而公亡矣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公再出而世終不獲被其用豈非天乎庸詎知百年之後而見知遇於聖明之時也然則公之祀豈止食於其鄉而已乎蓋嘗聞之工師之為宫室也猶必有尺度繩墨之用樸斵締構之制未有無所受其法者也為天下國家其可以徒用其才智之所及者哉今天子以聰明睿知之資然能自得師尊信此書以為道揆况衆人乎學者之游於斯也思公之心而立其志誦公之書而致其學聖朝將得人於西山之下焉不徒誦其言而已也九月甲子朔十三日丙子集賢脩撰承事郎虞集記
鶴山書院記 虞 集
昔者儒先君子論道統之傳自伏羲神農黄帝堯舜禹湯文武周公至於孔子而後學者傳焉顔子沒其學不傳曽子以其傳授之聖孫子思而孔子之精微益以明著孟子得以擴而充之後千五百年以至於宋汝南周氏始有以繼顔子之絶學傳至程伯淳氏而正叔氏又深有取於曽子之學以成巳而教人而張子厚氏又多得於孟子者也顔曽之學均出於夫子豈有異哉固其資之所及而用力有不同者焉爾然則所謂道統者其可以妄議乎哉朱元晦氏論定諸君子之言而集其成蓋天運也而一時小人用事惡其厲已倡邪説以為之禁士大夫身蹈其禍而學者公自絶以茍全及其禁開則又皆竊取緒餘徼倖仕進而已論世道者能無䀌然于兹乎方是時蜀之臨邛有魏華父氏起於白鶴山之下奮然有以倡其説於摧廢之餘拯其弊於口耳之末故其立朝惓惓焉以周張二程四君子易名為請尊其統而接其傳非直為之名也及既得列祀孔廟而贊書乃以屬諸魏氏士君子之公論固已與之矣及我聖朝奄有區夏至於延祐之嵗文治益盛仍以四君子并河南邵氏洓水司馬氏新安朱氏廣漢張氏東萊吕氏與我朝許文正公十儒者皆在從祀之列魏氏之曽孫曰起者隠居吳中讀詔書而有感焉曰此吾曽大父之志也何幸親復見諸聖明之朝哉今天下學校並興凡儒先之所經歴往往列為學官而我先世鶴山書院者臨邛之灌莽莫之剪治其僑諸靖州者存亦無幾而曽大父實葬於吳先廬在焉願規為講誦之舍奉祀先君子而推明其學雖然不敢專也泰定甲子之秋迺來京師將有請焉徘徊久之莫伸其説至順元年八月乙亥皇帝在奎章之閣思道無為某官某得侍左右因及魏氏所傳之學與其孫起之志上嘉念焉命臣集題鶴山書院著記以賜之臣聞魏氏之為學即物以明義反身以求仁審夫小學文藝之細以推致乎典禮㑹通之大本諸平居屋漏之隠而克極於天地鬼神之著巖巖然立朝之大節不以夷險而少變而立言垂範又足以作新乎斯人蓋庶幾乎不悖不惑者矣若夫聖賢之書實繇秦漢以來諸儒誦而傳之得至於今其師弟子所授受以顓門相尚雖卒莫得其要然而古人之遺制前哲之緒言或者存乎其間蓋有不可廢者自濂洛之説行朱氏祖述而發明之於是學者知趨乎道徳性命之本廓如也而從事於斯者誦習其成言惟日不足所謂博文多識之事若將略焉則亦有所未盡者矣况乎近世之弊好為鹵莽其求於此者或未切於身心而考諸彼者曽弗及於詳博於是傳注之所存者其舛偽牴牾之相承既無以明辯其非是而名物度數之幸在者又不察其本原誠使有為於世何以徵聖人制作之意而為因革損益之器哉魏氏又有憂於此也故其致知之日加意於儀禮周官大小戴之記及取諸經注疏正義之文據事别類而錄之謂之九經要義其志將以見夫道器之不離而有以正其臆説聚訟之惑世此正張氏以禮為教而程氏所謂徹上徹下之語者也而後人莫究其説以兼致其力焉者之所謂鹵莽日以彌甚甘心自棄於孤陋寡聞之歸嗚呼魏氏之學其可不講乎今起之言曰起幸甚身逢聖天子文治之盛追念先世深惜舊名起將於斯與明師良友教其族人子孫昆弟及鄉黨州閭之俊秀庶乎先君子之遺意而魏氏子孫世奉其祀事精神血氣之感通亦於是乎在其有託於永久而不墜也不亦悲乎臣之曽大父實與魏氏同學於蜀西故臣得其粗者如此敢輒書以為記魏氏名了翁字華甫臨邛人故宋慶元己未進士仕至資政殿大學士參知政事僉書樞密院事都督江淮軍馬贈太師封秦國公謚文靖而學者稱為鶴山先生云
張氏新塋記 虞 集
故資政大夫中書左丞樞密副使贈推誠同徳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魏國公諡忠宣張公諱文謙字仲謙世為順徳沙河人大父諱宇贈保節功臣銀青榮祿大夫大司徒柱國魏國文愍公父諱英贈純徳秉義功臣太保儀同三司上柱國魏國簡懿公皆葬沙河之蓋里公之子榮祿大夫陜西諸道行御史臺御史中丞晏次曰奉議大夫侍儀引進使杲次曰某官昇孫曰承事郎曹州判官孝誠次曰奉訓大夫林州知州孝則曽孫曰某至元二十年二月壬申公薨葬先塋之次晏病其土之隘且薄也中心慊焉以世家仕於朝為大臣不得在鄉里至治元年自陜西以病歸老數徵用輒謝不赴家居十年購得善地郡城西八里曰董村掘深六十尺始及泉嘆曰吾親而得藏於斯也庶乎其可以無悔焉爾矣卜得天歴三年四月某日吉將奉柩遷焉魏國夫人劉氏祔張氏新塋肇諸此使孝則來京師謁太史集徵文以識之集嘗觀於世祖皇帝之世矣自其在藩至於即位文武小大之臣乘運以興者各自職事見功業求其悃愊深厚知為國之本造權輿於屯昧不寧者於公見焉太保劉公秉忠學術通神明機算若龜䇿其所以為上計者審矣當是時軍國之重則有宗親貴人而書記征發之責取才金氏之遺而有餘也乃獨薦公為謀臣在上左右主儒者使陳先王之道雖若迂於智數而世皇信用以一天下而貽子孫無疆惟休其迹無得而名焉嗚呼自孔子孟子没豪傑各以其資奮而内聖外王之學千數百年無能道之者生民况得被其澤乎宋儒始有以逺接其端緒而朱子為能集其書之大成然猶以是取怪時人身幾不免自其學者誦而習之亦或莫究其㫖許文正公衡生乎戎馬搶攘之間學於文獻散逸之後一旦得其書而尊信之凡所以處已致君者無一不取於此而朱子之書遂衣被海内其功詎可量哉夫孰知先後扶持時其進退久速使其身安乎朝廷之上而言立道行者公實始終之也嗚呼微朱子聖賢之言不明於後世微許公朱子書不著於天下微公則許公之説將不得見進於當時矣庸非天乎中統建元以來政術與時髙下獨成均之教彜倫大農之興稼穡厯象之授人時凡出於公之所為皆隠然而有不可變者詩云樂只君子邦家之基其公之謂乎凡公歴官行事嵗月具見神道碑文集輒掇其闗於國家治教之大者如此云
御史臺記 虞 集
天厯元年十一月壬申御史臺臣入見内殿皇帝若曰以予觀於天下之治不有臺憲之司布在中外則何以肅綱紀正風化輔成朝廷之大政而休息吾民乎始我世祖皇帝即位之十年始立御史臺以總國憲其憂深慮逺使吾子孫有以周防於隠微禁制於暴著其在斯乎朕三復貽謀究觀法意懼無以彰皇祖創始之明責任之重其刻石内臺儆有位於無窮焉丁亥御史大夫臣巴延等言謹具石請刻詔書制詔國史汝世延汝集等其製文係以御史大夫以下至監察御史姓氏臣世延自中丞行臺江南臣集承詔再拜稽首而言曰我皇元之始受天命也建旗龍漠威令赫然小大君長無有逺邇師征所加或克或附於是因俗以施政任地以率賦出其豪傑而用之禁罔疏濶包荒懐柔故能以成其大制作之事蓋有待也世祖皇帝聖繇天縱神武不殺智屈羣策取善無方定天下而一之乃考帝王之道酌古今之宜建國紀元而著令典焉立官府置郡縣各有其職而上下相承内外相維聮屬貫通以通功成務丞相中書以統之上承天子出政令於天下較若畫一莫敢踰焉其或任焉而非人令焉而非法近焉而弗察逺焉而弗達交脩其非以輔其所不逮則責諸風憲他官雖貴且重不得預况乎朝廷百執事郡縣小大之吏作姦犯科為不善者乎是故使其君子安焉以盡心使其小人懼焉而遷善而天下之治成矣此其官所以不可一日闕歟今上皇帝以武皇之親子久勞於外入正統緒罪人斯得功成不居克讓大位故其觀乎事變之極而知患得患失者必至於無所不至察乎民庶之隠微知其蠧弊深刻而無所告愬故慨然當宁興嘆而屬意於斯者豈偶然哉謹按御史臺至元五年置秩從二品二十一年陞正二品大徳十一年陞從一品臺有大夫一人後増一人中丞二人後又増二人隨復故侍郎御史二人治書侍御史二人殿中侍御史二人治朝著之事典事二人掌幕府文書之事後改為都事三人後又以都事之長䝉古若色目一人為經歴檢法二人後廢管勾三人其一人兼照磨監察御史十二人後増至十六人皆漢人又増蒙古色目人如漢人之數今三十二人至元十四年既取宋置南行臺二十七年專蒞江南之地號江南諸道行御史臺官秩如内臺而監察御史今二十四人西行臺初繇雲南廉訪司陞行臺大徳元年移治陜西號陜西諸道行御史臺蒞陜西甘肅四川雲南之地延祐間暫廢隨復其官秩如南臺而監察御史今二十人至元六年初置各道提刑按察司正三品有使副使僉事察判經歴知事二十八年改肅政廉訪司使副使僉事各二人大司農奏罷各道勸農司以農事歸憲司増僉事二人經歴知事照磨各一人今天下凡二十二道始建臺時大夫則逹察爾也今六十年繼居其官者名氏拜罷嵗月則有掌故在謹記
徳符堂記 虞 集
古之仕者不必出其國大夫士非有朝聘軍旅之事未有舍其鄉黨親戚墳墓而之他邦者自侯國而入仕王庭蓋可數焉春秋之末善用材者稍不盡出其國雖聖人不能不轍環于四方矣井田廢而士不出於農矣封建廢而人自達於天子矣於是材者能者之用不自止于郡縣矣而士大夫始有去其鄉不復能自歸者焉若仁人君子之心詎能一日而忘父母之邦乎是故去家而見用於世既貴而復歸故鄉此固人情之所同欲也然而能得之者或鮮矣髙唐王公仁甫從其父時宦游東南聲譽日起徧歴臺閣及持節江南副司臬事始得一過其家顧瞻源泉之深長竹樹之葱倩慨然從其老人昆弟求問其大父王大父游之舊躊躇咏嘆依依然殆不能舍而去之王事有程不可留止而中心之往來未始一日忘也天歴三年自㕘議中書拜治書侍御史眷遇日隆事任益重公亦自知其未可以遽歸也以其未可遽歸也故其思加切焉因以告某曰里中有宅宅中有堂我搆我成祭祀賓客之所也然而鬱乎在望莫之至焉子何以表之而系吾志也乃為考諸王氏之故取諸三槐堂銘名之曰徳符堂云夫善言徳者必本于父兄古之道也今夫泰山喬嶽之間滃然雲興沛然雨作土石發乎光潤英華燦乎日星豈無所自者哉仁甫氏以令聞令望見知天子為名公卿固其符之已見者矣古人有言有感于斯應必隨之符之謂已仁甫氏以學問為術知以政事佐化功則所謂應者復為感矣感應相承於無窮者豈有涯哉王氏有賢子孫善求其本始而得其符之所自發其在斯堂乎於戲君子之為徳也自家而鄉自鄉而國自國而天下善推其所為而已矣然則王氏之徳之符也其見信於斯世豈不逺且大乎
元文類巻三十
<集部,總集類,元文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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