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忠集 (周必大, 四庫全書本)/卷160
文忠集 (周必大) 卷一百六十 |
欽定四庫全書
文忠集卷一百六十〈承明集八〉
宋 周必大 撰
東宫故事四
淳熙五年正月九日
資治通鑑唐太宗貞觀六年長樂公主出降上以公主皇后所生特愛之勅有司資送倍於永嘉長公主魏徵諫曰昔漢明帝欲封皇子曰我子豈得與先帝子比皆令半楚淮陽今資送公主倍於長主得無異於明帝乎上然其言入告皇后后嘆曰妾聞陛下稱重魏徴不知其故今觀其引禮義以抑人主之情乃知真社稷之臣也妾與陛下結髪為夫婦曲成恩禮毎言必先候顔色不敢輕犯威嚴況以人臣之疎逺乃能抗言如是陛下不可不從也因請遣中使齎錢四百緡絹四百疋以賜徴且語之曰聞公正直乃今見之故以相賞公宜常秉此心勿轉移也
某聞愛其息女人之常情也況以萬乘之主天下之冨獨不能厚一女子資送而盡其親愛之道乎魏徴於此猶以不當倍於長主為諫可謂有責難之恭矣雖然帝用其言迫於理也彼皇后深居宫中知愛而已今能本乎禮義抑其私情不特稱徴之賢又請捐金帛以奨之此貞觀之治所以庶幾三代也歟關雎序后妃之德曰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卷耳序后妃之志曰輔佐君子求賢審官知臣下之勤勞内有進賢之志而無險詖私謁之心是則正始之道王化之基不在乎他在乎后妃而已太宗與后其知此也哉
二月十二日
實録韓維傳神宗封淮陽郡王出就外邸以維為王府記室叅軍神宗聖性謙虚眷禮宫僚遇維尤厚毎事諮訪維悉心以對至於拜起進趨之容皆陳其節神宗嘗與維論天下事語及功名維曰聖人功名因事始見不可有功名心神宗拱手稱善誦書有言逆於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汝志必求諸非道以為聽納之戒某聞古者太子既冠則有記過之史徹膳之宰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鼓瞽史誦詩工誦箴諫大夫進謀士傳民語夫然後習與智長化與心成尚安有過舉之患哉三代所以長久者用此道也逮至兩漢浸不及古然元帝為太子則蕭望之授論語禮服明帝章帝為太子則桓榮張酺傳授尚書載在史冊當時以為美談孰知我神宗皇帝天資髙明聖性謙損其初就外邸也年纔十有六七已能與韓維論天下之事拱手稱善而維亦純明亮直練達古今有所咨訪悉心以對至於拜起進趨之容皆陳其節逆心遜志之言力進其戒視三代輔翼太子之道庶幾無愧彼兩漢君臣區區於傳授之間者又何足為聖朝道哉
二月二十五日
漢文帝時有獻千里馬者帝曰鸞旗在前屬車在後吉行日五十里師行三十里朕乘千里馬獨先安之下詔不受
某聞武王之時西旅獻獒召公作訓曰犬馬非其土性不蓄珍禽竒獸不育於國又曰不寳逺物則逺人格所寳惟賢則邇人安孔子載之於書以詔萬世今漢文帝當天下初定躬行節儉雖有千里之馬却而弗受可謂不寳逺物協召公之訓矣二十三年之間海内安寜家給人足南則尉它上書稱臣北則匈奴通好保境是故逺人來格之効也彼武帝則不然大宛有善馬在貳師城至令萬里出師傷財害民而不恤馬雖得而中國耗矣是故聖人賤畜而貴人篤近而舉逺
三月十七日
唐明皇開元二十二年夏上自於苑中種麥率皇太子以下躬自收穫謂太子等曰此将薦宗廟是以躬親亦欲令汝等知稼穡之難也因分賜侍臣謂曰比嵗令人巡檢苗稼所對多不實故自種植以觀其成且春秋書麥禾實古人所重也
某聞周公作無逸其述商周享國長久之道固非一端而必先之以知稼穡之艱難者葢以人君有無尚之貴無敵之冨雖不期於逸樂逸樂有時而自至惟能知稼穡之艱難夙夜自儆然後治民祗懼不敢荒寜是乃長久之道也唐明皇生長深宫英斷多藝手平禍亂身致太平其於稼穡疑若有所不暇今乃俯為農夫之事種麥苑中至率諸子躬自收穫非深明無逸之義安能若此宋璟為圖以獻抑有由也又況薦之宗廟所以展奉先之孝垂之子孫所以盡貽厥之謀大書簡冊可謂美矣近觀本朝真宗皇帝當祥符五年之六月嘗與諸王觀麥於金華殿同賦歌詩以示羣臣囘視開元若合符節然而真宗之治始終如一明皇之政有始無終兹又不可以不鍳
五月十四日
栁芳唐歴載明皇詔集賢學士徐堅等纂經史文章之要以類相從欲令皇太子檢事綴文上賜名為初學記開元十四年三月撰成以獻賜堅絹三百疋
某觀大戴禮保傅篇論周室傳三十餘世最為有道之長及考其説乃專在乎儲君之德夫所謂德者何也樂以修内禮以修外禮樂交錯於中發形於外其成也懌恭敬而温文者是也故文王受命九年召太子發曰吾與汝所保所守之哉厚德廣惠忠信志愛人君之行不為驕奢不為汰靡不淫於美括柱茅茨為民愛費大哉言乎是乃經史之要㫖人君之先務又何必檢事綴文然後為博哉今明皇不擇三公三少以聖賢之事業政治之本原助成儲德而徒使章句陋儒纂集文章之要其術盖已疎矣昔三國時孫權銓簡秀士為四友於東宫以諸葛恪為左輔張休為右弼顧譚為輔正陳表為翼正書之史冊足為美談夫以區區之呉固不敢望成周之典則其視明皇殆庶幾云
六月三日
歐陽修五代史唐六臣傳賛曰嗚呼始為朋黨之論者誰歟甚乎作俑者也真可謂不仁之人哉予嘗至繁城讀魏受禪碑見漢之羣臣稱魏功德而大書深刻自列其姓名以夸耀於世又讀梁實録見文蔚等所為如此未嘗不為之流涕也夫以國予人而自夸耀及遂相之此非小人孰能為也漢唐之末舉其朝皆小人也而其為君子者安在哉當漢之亡也先以朋黨禁錮天下賢人君子而立其朝者皆小人也然後漢從而亡及唐之亡也又先以朋黨盡殺朝廷之士而其餘存者皆庸懦不肖傾險之人也然後唐從而亡夫欲空人之國而去其君子者必進朋黨之説欲孤人主之勢而蔽其耳目者必進朋黨之説欲奪國而予人者必進朋黨之説夫為君子者故常寡過小人欲加之罪則有可誣者有不可誣者不能遍及也至欲舉天下之善求其類而盡去之惟指以為朋黨耳故其親戚故舊謂之朋黨可也交逰執友謂之朋黨可也官學相同謂之朋黨可也門生故吏謂之朋黨可也是數者皆其類也皆善人也故曰欲空人之國而去其君子者惟以朋黨罪之則無免者矣夫善善之相樂以其類同此自然之理也故聞善者必相稱譽稱譽則謂之朋黨得善者必相薦引薦引則謂之朋黨使人聞善不敢稱則人主之耳不聞有善于下矣見善不敢薦則人主之目不得見善人矣善人日逺而小人日進則為人主者倀倀然誰與之圖治安之計哉故曰欲孤人主之勢而蔽其耳目者必用朋黨之説也一君子存羣小人雖衆必有所忌而有所不敢為惟空國而無君子然後小人得肆志於無所不為則漢魏唐梁之際是也故曰可奪國而予人者由其國無君子空國而無君子由以朋黨而去之也嗚呼朋黨之説人主可不察哉傳曰一言可以䘮邦者其是之謂歟可不鍳哉可不戒哉
某恭聞主上宣諭輔臣大畧謂朋黨之名起於主聽之不明而其原始於時君不知學若能進賢退不肖則黨論自消且舉唐太宗去朋黨難之説而嗤之可謂堯舜禹湯文武緝熙光明之學而同符本朝仁宗之治矣仁宗時吕夷簡為宰相范仲淹為侍從仲淹危言正論多議朝廷得失夷簡怒而逐之士大夫徃徃直仲淹而罪夷簡夷簡則指以為黨或坐竄逐而朋黨之論遂成賴仁宗聖學高明力排羣議擢仲淹参貳政事於是黨論不攻而自破當是時歐陽修盖嘗為夷簡指為黨仲淹者故其為諫官也首著朋黨論以謂堯之時小人共工驩兠等四人為一朋君子八元八凱十六人為一朋舜佐堯退四兇小人之朋而進元凱君子之朋堯之天下大治反復盖數百言猶以為未足也又於五代史賛極言小人欲空人之國而去其君子者必進朋黨之説欲孤人主之勢而蔽其耳目者必進朋黨之説欲奪國而與人者必進朋黨之説又反復數百言嗟乎前代人君不知羣臣邪正故難於破朋黨本朝仁宗聖學足以進賢退不肖故太平之功天下至今誦而歌舞之今主上聖學如仁宗進賢退不肖如仁宗兹又恭讀聖訓所謂一言可以興邦者歟故備載歐陽修之賛以備觀覽
六月二十二日
漢景帝為太子時召上左右飲而中郎将衛綰稱病不行景帝立嵗餘不譙呵綰綰日以謹力景帝幸上林詔中郎将驂乘還而問曰君知所以得驂乘乎綰曰不知也上問曰吾為太子時召君君不肯來何也對曰死罪唐李晟之子聽為羽林将軍有名馬穆宗在東宫令近侍諷聽獻之聽以職總親軍不敢從及即位擇太原帥宰相進擬上皆不允曰李聽不與朕馬是必可任以為河東節度使
某聞人君之取人與人臣之取人不同人臣取人不過曰是與我者也是親我者也故順己則喜拂己則怒人君則不然有言逆於我心必求諸道有言遜於我志必求諸非道夫然後可以得不二心之臣為緩急之用觀衛綰不從景帝召飲李聽不以名馬獻穆宗自常情觀之二臣冝得罪於二君今乃不然一則使之驂乘一則擢帥河東是非察忠實之心圖社稷之利者能如是乎昔本朝太宗在藩邸以田重進忠勇給以酒炙而重進不敢受太宗嘉焉及即位以為永興軍節度使五代周太祖時張美掌金榖於澶州世宗毎有所求美曲為應副其後世宗即位不以公忠待之嗚呼我太宗之愛田重進則有臣如衛綰者當在所取矣周世宗之薄張美則有臣如李聽者亦在所取矣古今雖殊其理一也
閏六月十六日
漢髙祖紀項羽數侵奪漢甬道漢軍乏食與酈食其謀撓楚權食其請立六國後以植黨漢王刻印将遣食其立之以問張良良發八難漢王輟飯吐哺曰賤儒幾敗乃公事令趣銷印cq=657
某聞人君臨利害之際莫難于聽言甲以為當聽之固善矣乃乙至又以為不可則将奈何曰聽言在廣取於衆可也斷之在獨則必有智畧忠信之臣動而咨焉然後無過舉而有成功惟高祖天性明達好謀能聽故提三尺劍定天下凡一言可取未嘗不用至於取信而必行者惟張良耳故聞酈食其請立六國後則欣然從之及謀之於良發八難高祖即知酈生之失計此所以卒有天下者信其所可信也後世如晋武帝聽羊祜張華社預之言而伐呉一時大臣如賈充等皆以為不可已而卒成混一之功其視高祖盖庶幾焉又符堅大舉伐晋朱彤謂千載一時若可信矣獨權翼以為不可堅曰築室道旁無時可成吾當内斷於心已而竟有淝水之敗嗟乎均聽言也一成一敗相逺如此盖符堅不能知權翼之可信又不察朱彤之不足信是以致此然則人君必先有知人之明然後可以果斷而行其言若乃智不足以知人而信夫不可信之人臨事乃曰斷在必行其能免符堅之失乎
月 日
唐髙宗永徽三年御安福門樓觀百戯上謂侍臣曰昨登樓欲以觀人情及風俗奢儉非為聲樂朕聞胡人善為擊鞠之戯當一觀之昨初升樓即有羣胡擊鞠意謂朕篤好之也帝王所為豈冝容易朕已焚此鞠冀杜胡人窺望之情亦因以自戒
某聞王者履崇髙之富貴操可致之勢力所欲苟形於外則逢迎将順四面而至聖人知其然也言動不敢輕嗜好不敢萌是故㫖酒人所共愛也禹則惡焉飲食人所大欲也禹則菲焉夫豈樂為是苦節而與衆獨異哉正以上心所向從之者衆大則侈靡成風小則傷財害民塞其源所以清其流謹於初所以杜其後也善乎蘇軾之論曰鶴之為物清逺閒放超然于塵垢之外易與詩以比賢人君子隠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無損乃衛懿公心偶好之寵以乘軒其害遂至於失國為人上者好尚之難如此哉今髙宗方啟擊鞠之意羣胡即獻技以投所好幸而永徽之初能謹辨早防㣲之戒卒莫能惑不然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窺望之情雜然並進不可得而察矣
七月十一日
唐太宗貞觀十八年八月帝謂司徒無忌等曰人苦不自知其過卿可為朕明言之對曰陛下武功文德臣等将順之不暇又何過之可言帝曰朕問公以已過公等乃曲相諛悦朕欲面舉公等得失以相戒而改之何如皆拜謝帝曰長孫無忌善避嫌疑應物敏速決斷事理而總兵攻戰非其所長髙士亷渉獵古今心術明達臨難不改節當官無朋黨所乏者骨鯁規諫耳唐儉言詞便㨗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無言及於獻替楊師道性行純和自無愆失而情實怯懦緩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資重厚文章華贍而持論常據經逺自當不負於物劉洎性最堅正有利益然其意尚然諾私於朋友馬周見事敏速性甚公正論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稱意褚遂良學問稍長性亦堅正毎寫忠誠親附於朕譬如飛鳥依人人自憐之
某聞君臣相美相戒見於唐虞之時帝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乃賡歌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在典謨寔為後世君臣之法至於戰國此風掃地衛侯言計非是而羣臣和者如出一口子思曰以吾觀衛所謂君不君臣不臣者也君出言自以為是而卿大夫莫敢矯其非卿大夫出言亦自以為是而士庶人莫敢矯其非如此則善安從而生司馬光所以備載其語於通鑑者盖有深意存焉其後漢髙祖雖起布衣而天性明達合乎帝王當置酒雒陽南宫也令通侯諸将毋敢隠朕皆言其情髙起王陵於是盡言不諱而帝謂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卒歸功于三傑殆與舜之君臣異世而同符孰謂帝不修文學而樂詩書也哉今唐太宗欲聞過於無忌可謂得帝王之遺風矣而無忌等納諂以悦之其視漢髙時固已不及況唐虞乎賢於戰國而已有君無臣可勝嘆哉
七月二十五日
三朝太平寳訓太宗嘗召御史中丞王化基至便殿侍坐甚久屬盛暑令搢笏揮扇問以邊事化基曰治天下猶植木焉所患本未固固則枝幹不足憂今朝廷治則邊郡何患乎不安又嘗令薦士則一奏數十人王嗣宗薛映耿望陳彭年其人也復上清澄畧十事帝嘉納其言即有意於大用
某聞治天下有本有末朝廷者本也邊郡者末也誠使朝廷之上政教修明賞罰公平則将帥何敢不宣力士卒何敢不用命夷狄何患不畏服此固根本之効也若乃兵衆矣猶曰不足糧峙矣猶曰未冨以百萬之師付庸懦之将内無以得士卒之心外有以啟敵人之侮此從事枝幹之弊也化基名臣深為太宗所知其對邊事可謂知要矣雖然太宗于淳化二年嘗謂侍臣曰國家若無内患必有外憂若無外憂必有内患外憂不過邊事皆可預防惟姦邪無状若無内患深可懼也然則化基根本枝幹之論其亦有所自耶至如侍坐便殿搢笏揮扇情同父子禮若僚友又君臣相與之至後世所宜法也
八月十八日
三朝寳訓淳化二年秘書監李至進新校御書太宗因謂至曰嗜好不可不謹不必逺騐前古至如近世符彦卿累任節鎮以射獵馳逐為樂由是近習窺測其意競以鷹犬為獻彦卿説而假借之其下因恣横侵擾故知人君當淡然無欲不使嗜欲形見于外則姦佞無自入焉朕年長無他欲但喜讀書用監古今成敗爾至拜舞稱賀
某恭聞太宗皇帝以神武平定河東以文德招徠錢氏使五代破碎之天下混而為一其道德固以同符五帝勲烈固已無愧三王矣雖復書傳所載何以加此然且不自滿假日以讀書為事凡古今成敗皆用為監有㑹於心宸翰輒書之冊以備觀覽是豈喜勞而惡逸賤今而貴古哉正以捨是則嗜好必萌嗜好一萌則逢迎必衆内有以害德外有以擾人觀符彦卿之事斯可見矣彼彦卿者位纔節鎮尚或如此況為萬乘之主乎
十一月十一日
説苑經侯徃適魏太子左帶羽玉具劍右帶環佩左光照右右光照左坐有頃太子不視也又不問也經侯曰魏國亦有寳乎太子曰有經侯曰其寳何如太子曰主信臣忠百姓上戴此魏之寳也經侯曰吾所問者非是之謂也乃問其器而已太子曰有徒師詔治魏而市無預賈郄辛治陽而道不拾遺芒卯在朝而四隣賢士無不相因而見此三大夫乃魏國之大寳於是經侯黙然不應左解玉具右解環佩委之坐僽然而起黙然不謝趨而出上車驅去魏太子使騎操劍佩逐與經侯使告經侯曰吾無德所寳不能為珠玉所守此寒不可衣饑不可食無為遺我賊於是經侯杜門不出傳死
某聞之書曰不寳逺物則逺人格所寳惟賢則邇人安今魏太子不愛劍佩之美且云饑不可食寒不可衣可謂知不寳逺物之義矣用三大夫治國百姓從之而愛戴可謂得所寳惟賢之理矣彼經侯者雖復巧辭求媚終不能易太子之志此可以為萬世法故表而出之
七月二十四日
唐太宗貞觀十年十二月治書侍御史權萬紀上言宣饒二州諸山有銀坑採之嵗可得錢百萬貫帝謂曰朕貴為天子是事無所少乏唯言善事有益於百姓者常患少也且國家賸得百萬貫錢何如得一有才行人乃不令立朝
某聞國家有郊廟宫室之奉官吏禄廩之費水旱盗賊之備其用度可謂繁矣有人於此能興一時之利少助無窮之費是固人君所當崇奨而信任之者也今太宗不然拒其言斥其人與待奸惡無以異然則貞觀之時倉廩實府庫充公私兼足無困乏之患者果何術而致然歟以唐史考之不過用財有節而已迹夫踐䟭未幾出宫女至於三千則宫禁之費節矣欲修一殿念秦皇奢侈而遽輟羣臣請營閣避暑念漢文罷露臺而不為將修東都乾陽殿張元素有言而止則土木之費省矣納魏鄭公之諫減長樂公主資送則姻禮之費簡矣定内外文武官止六百四十員故當時無冗食之吏畿内及諸路府兵止六十萬又徃徃散之農畝故當時無冗食之兵五者傷財害民之本也太宗獨能撙節如此是斥言利之虚名收富國之寔效昔孟子著書七篇二百六十一章三萬四千六百八十五言而以闢梁惠王問利國為首戰國之君皆疑其迂濶難信孰知千嵗之後有君如唐太宗其言乃若符節之合乎
十二月二十二日
唐書憲宗嘗於延英謂宰相曰卿輩當為朕惜官勿用之私親故李吉甫權德輿皆謝不敢李絳曰崔祐甫有言非親非故不諳其才諳者尚不與官不諳者何敢復與但問其才器與官相稱否耳若避親故之嫌使聖朝虧多士之美此乃偷安之臣非至公之道也苟所用非其人則朝廷自有典故誰敢逃之上曰誠如卿言某聞人主擇宰相宰相擇百官宰相誠得其人則百官自然稱職此不易之理也歴觀自古居相位者鮮能以大公為心是以憲宗切切以是為戒李絳力引崔祐甫之言為獻是矣憲宗終未釋然也故前因元義方之譛頗疑絳私其同年絳曰宰相職在量才授任若其人果才雖兄弟子姪猶将用之況同年乎避嫌而棄才是乃便身非徇公也當時咸謂絳言得宰相之體雖然帝嘗用裴垍為相器局峻整人不敢干以私故人求京兆判司垍曰公才不稱此官不敢以故人之私傷朝廷至公他日有肓宰相憐公不妨得之垍則必不可嗚呼使為相者人人如垍則其不以官爵私親故也必矣何待諄諄之誨乎故曰人主擇宰相宰相擇百官誠得其人則百官自然稱職此不易之理也
文忠集卷一百六十
<集部,別集類,南宋建炎至德祐,文忠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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