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ser:Jiewei Xiong/观点
语言
语言是在不断发展的。语言不是人的身体,它甚至比环保主义者珍爱的地球更加宽广,除非像《一九八四》里的新话一样每年蓄意减少词汇,你不太可能作出什么对其“有害”的事。每天高喊“中文已死”的自诩的文化保护者和中世纪的守旧派没有区别,他们只是陷入了危险的怀旧中,这才是真正“有害”的。正如维特根斯坦所说,语言的边界就是世界的边界,所以何必故步自封?中文和所有其他语言一样,并没有那么多“讲究”。
百科全书的语言自然也是如此,我们应该欢迎新词、新句式甚至新语法的引入,这只会使我们的语言更加多样、强大且美丽。我之所以选择通过翻译来写条目就是因为我认为翻译是发展语言的最好方式。历史是我的证人:馬丁·路德通过将《圣经》从拉丁语翻译为德语几乎以一己之力改变了德语的发展轨迹,而如果没有法语(和德语)的影响和介入,俄语文学,从托尔斯泰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会以今天我们所熟知的形式存在。由此看来,适当的翻译腔便是有益的,其丰富了我们的表达媒介,这与文化保护并不矛盾,相反可以给我们提供更多相关视角。当然,表达同样意思时如果中文有更简练的语言组织方式那当然选择它,中文的一大优点是没有冠词(同时也是缺点:布莱希特作品Der gute Mensch von Sezuan不论是翻译成《四川好人》还是《四川的那个好人》都感觉怪异。但是谁知道呢?正如我说语言是在不断发展的,或许过一百年中文也可以有冠词)。
翻译
印欧语系(或者至少其中同语族,如英-德、法-意)内的翻译,尤其是在ChatGPT的出现后,几乎没有什么难点(除诗歌和其他具有“诗性”的文学外:究其根本,诗歌是无法翻译的)。英译中的难点因而在于语系不同导致的语素组织方式不同,而语言奇妙的一点就是语素在被以广泛接受的方式组织前是难以被理解的。所以,译者的主要任务其实不是逐词翻译,而是在理解原意后将翻译过的语素以目标语言的组织方式组织起来,也就是九年义务制小学都让学生做过的“连词成句”。这听上去不难,但正是因为译者对原语言和原文本熟悉,他容易在短期内失去目标语言的直觉(德語:Sprachgefühl)。我的策略有三:
- 放置:在译完后离开文本一段时间,几天后重访
- 场外援助:请一位(熟悉你处理的文本的话题的)朋友通读一遍你的翻译,他通常可以指出其不合理处
- 建立经验体系:有些句式有相对固定的翻译最优解,这一最优解通常无法由未经训练的人或机器翻译给出,后者是因为机翻追求所谓“准确”,即与原文的逐词对应,而这在百科全书的翻译中反而是不需要的
古典音乐
古典音乐在中文维基百科的情况可以用悲壮形容。古典音乐在英维的受重视度很高,就典范条目来说,粗略地看了下,英维作曲家、指挥家、演奏家传记有40多篇,中文只有2篇,相关优良条目也只有5篇,其中2篇还是我写的,1篇挂update模板了(所以为啥我不喜欢写生者传记呢…)。这导致了在竞选GA、FA(我还没有斗胆提名自己的条目为FA过,但可以想象)时古典音乐相关条目的关注度也是少的。Benjamin Zander这个人虽然指挥很菜,但他在他著名的那场TED演讲里说了这么一番话,让我印象深刻:
我相信[今天在座的]有1600人。据我估计,你们当中大概有45人对古典音乐充满绝对的热情。你们热爱古典音乐。你们的收音机总是调到古典音乐电台。你们的车里有CD,你们去听交响乐,你们的孩子在学乐器。你无法想象没有古典音乐的生活。这是第一个群体,人数不多。还有一个更大的群体。他们不介意古典音乐。(观众笑)你知道,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喝上一杯酒,躺着,来点维瓦尔第的背景音乐也无妨。这就是第二类人。第三类人:从不听古典音乐的人。古典音乐根本就不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你可能会听到它,就像在机场吸到二手烟一样……(观众笑)——当你走进大厅时,可能会听到《阿依达》的进行曲。但除此之外,你的生活里听不到古典音乐。这可能是最大的群体。
这个描述十分准确,因为古典音乐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有多少人讨伐它、厌恶它,而是绝大多数人根本不在乎它。中维上的(包括我在内的)这“45人”必须面对这一事实,并勇于做(除了增长个人知识和经验外)没有任何回报的编辑。约瑟夫·海顿、沃尔夫冈·阿马德乌斯·莫扎特、路德维希·范·贝多芬、安东·布鲁克纳缺少来源,其中海顿翻译品质不佳;理查德·瓦格纳和古斯塔夫·馬勒没译完,所以还在等什么?